“怎麽没有?此事千真万确!”教授提起来很是愤愤,拔开木塞喝一口,没有将木塞堵回去,就捏着瓶颈挥舞起来。“但居然没有人给我作证!当时参加游行的,排在前头的员只有两个跟我认识,他们知道这个事。後来世事两茫茫,不知去处了。终於在1958年打听到一个在冶金工业局当党委书记的纪红雷。他与我是同校不同系,点头之交。我知道他是员,他知道我是进步学生,倒不一定叫得出名字。寻到他时我已经是个右派分子。人倒楣了时大约就有一个倒楣相。他让秘书出来接待我。我憨了,其实我不应该说自己成为右派分子的,也要穿得神气些,头抬得高些。不要给人家看出倒楣样。那样效果可能会不同。秘书进去汇报以後,竟然出来说,纪书记记不清旧事了!贵人多忘事不是?他已经是贵人了!第二天我又去,想等他下班出来拦驾求助,门卫却不再让我进院。有小轿车进出,车窗关着,我又不知道里边坐着是不是他。来年我又找到当年游行的总指挥。总指挥搔着头皮说,记得是有这麽回事,是有一个人来出了那麽个主意,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认不出长相了。不肯签名作证!”
“您还没自告奋勇排到前头的时候是在後边是不是?後边有没有认识您的人,同班同系什麽的?他们不能证明您出了好主意,至少也能证明您是参加游行的,资格可以从那一年算起。”
“有啊!同系同班参加游行的都在一起。但当组织上去调查的时候,他们说,牛某人起初是在的,後来却跑了!不知哪里去了,可能是临阵脱逃!”
郭方雨忍俊不禁,却不敢放声笑。
牛理对瓶又喝一口,捏着瓶颈挥舞,愤愤说:“他们倒可以给根本没参加游行的人作伪证,说她参加游行了!教育局的吴江芳就是这样。那时她是校花,美nV,不少人追求她。她根本没参加游行。解放以後填履历表的时候,她就找了两个参加游行的追求者作证,将参加革命的年份往前推了许多年。这样做的时候,她不过三十多岁虎狼之年吧,还很妖媚的,谁晓得动用了什麽手段!”
郭方雨又笑。牛理放下酒瓶,取出一块纸片制作烟卷。这一块是学习资料或旧报纸裁成的。方雨说:“牛老师,您用旧报纸片卷烟丝,那上边是有油墨的,长期x1这个会不会有害啊?不能买正式的卷烟纸吗?或者,就买现成的盒烟cH0U。大前门也就四毛多钱一盒,你应该还是cH0U得起的,三位数呢!”
“cH0U得起。但我要养家呀,得给家里寄钱呀!我有四个孩子。老婆有病,长期拿病假工资。”
“恕我冒昧,牛教授。我仿佛听说,家已经跟您没关系了,他们跟你断了。”
牛理神情一下子蔫了,说:“是的,跟我断了!”
他拉开cH0U屉,取出两封信,就是昨天郭方雨在桌面上看见的那两封。“这一封是与我断绝父子nV关系的声明,四人都签名在上面呢!但我心中是断绝不了的,仍然每月给老婆孩子写信。出狱那天,到家门口已是风雪h昏。他们不让我进去,老婆——虽然早已离婚,但还没嫁人不是?应当还算我的老婆——将我的破卷儿都扔出来,说‘害人还害得不够吗?’我回学校恢复工作以後,只留少量生活费,工资大部分寄回家。仍然坚持给他们写信,要求子nV来见面,或给我写信,要求老婆让我回家。你看,这是子nV的答覆!也是最後一封信,我一直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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