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润秋耳朵里是飘进这三个字的。然而他对自己的曾用名没有记住。要是有人从背後喊一声“墨润秋!”他是会回过头去看的。白慕红见那人没有任何反应,不禁失望:不是他!

        飘进耳朵里的三个字,被脑子里的声音记忆T收在一旁,直至三个小时之後,在89路公车站等车的时候,才被中央处理器检索出来。他忽然想起,人群中好像是有一个nV人,而且那个nV人是叫做白慕红。後来仿佛听到一个nV人在叫“董尼德!”可能就是那个nV人叫的。他一下子愣了:两个月前自己曾经瞎C心,担心nV助教白慕红自杀,而匿名给她写了一封信,所用的落款就是董尼德啊!他曾经认为自己是多此一举,而且用心不纯,可能与X意识相关;要是一个男助教,你会C这份闲心吗?不知白慕红会怎样暗笑这个叫董尼德的男生呢!也许信没收到,他盼望。地址并不很可靠,只写某大学某教研室某老师收。没收到就好。白慕红正挨批判,书信被截查或被丢失的可能X很大。他坦诚地反省自己。幸好不是用的真名,此事就抹掉吧!已经抹得差不多了,今天却忽然发现——啊,车子来了,快上吧!

        上了车继续想。今天却忽然发现,白慕红似乎在寻找他!看来信是收到了,而且好像是起了某种作用的。什麽作用呢?也许,也许她当时真的是要寻短见了,我这封信改变了她的主意,救她一命,有没有这个可能?人在要自杀的时候心理矛盾一定是很尖锐的,思想斗争很剧烈的,感情也很脆弱的。Si与不Si,往往在一念之间。就如一架天平,两头有差不多的法码,在那里摇晃。这时有谁往天平的一端吹一口气,都有可能使它往一头倾斜。一封信的心理g预作用有时会是很大的,尤其当人处在某种巅峰状态的时候。说不定我无意间造了一座七级浮屠呢!

        那麽,如果那样,白慕红寻找我什麽意思呢?说一声谢谢,抑或是——?

        还没想停当,汽车嘎一声刹住,喜渔村站到了。他赶紧下车。车门来不及似的关上,呼一声开走。只有他一个下车客,四围没人。树丛里飞出一只彩sE蝴蝶,却是纪延玉!彩条长裙,白sE短袖衬衫,左x处绣一朵紫sE杜鹃花,米hsE坎肩,手里一把折绸小扇和一方白sE小手绢。

        蝴蝶翩翩飞到他的身边,扇着翅膀得意非凡地绕他飞了两圈,说:“你终於来了!你跑不掉了!”

        墨润秋骇然,问;“怎麽跑不掉呢?你带了人要把我捉起来?”

        纪延玉扑哧一笑,说:“用不着带人,凭我一己之力就可以把你捉住。我有你抵挡不住的武器!”挽起他的臂膊就走,向着大北湖边。

        纪延玉认识墨润秋以後,小夥子的音容笑貌老是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从来没有一个男X让她这样。她那脑皮层通常像一块石板,见过的人很难在上边留下影像去,那天却变成一张感光纸,墨润秋的影子卡嚓一声就印在上面。天底下的男人在她看去犹如萝卜青菜,撒一把种子浇一勺肥水就长出来了。可这个墨润秋,仿佛深山老林里不知怎样修炼出来的一棵人参,难得一见。他的身上有一种魔鬼似的气息,深邃澄澈的大眼睛仿佛连通着可达过去未来的时间隧道。

        这个时代人们的择偶标准,首先考虑的是政治:家庭出身如何,社会关系是否清明,本人是否党团员,思想是否正宗,等等。这是一种把帮派意识和等级意识发展到极致的社会形态。就纪延玉的情况而言,她不但应当讲究一般的政治条件,而且应从革命g部子弟中挑选佳婿,门当户对,红红联姻。从初步的交谈中得知,墨润秋在政治上是不能与她匹配的:出身既非无产阶级,思想、言论也奇奇怪怪。她一点也没有理由将墨润秋放在候选人之列。然而婚恋领域历来都有不按常理出牌的主。旧社会腰缠万贯的公子少爷会出人意料地Ai上一个穷光蛋的nV儿。钱对於他来说不是希罕之物,与那些老在口袋里拈捻几个铜板的男人不一样。同样,在新社会,也只有那些政治资本不怎麽雄厚的人才会重视对方的政治条件,越是出身不好越重视。他们把政治作为择偶的首要条件,甚至唯一条件。因此,瘸腿裂唇的丑八怪由於家庭成份好而意外地得到一个美nV,歪瓜裂枣姑娘竟然嫁得一个美郎君,彩凤随鸦都是常有的事情。纪延玉可不一样,她的政治资本已经足够了,没必要作为择偶的首要条件。

        思想斗争了几个回合,她终於弄清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麽。最想要的是一个像墨润秋这样的小夥子,他有着山岳般的气势,让她感觉被淹没其中;他粗犷中带着秀气,雄壮中带着温润;他脑子聪明,内心丰富。今天好运气,终於发现了他。她决定迅速出手,抓住不放。她不想走常规谈朋友的路线。她要采取主动出击,一锤敲定,速战速决的战略。她已经二十四岁,没有很多时间可以浪费了。像这样出sE的小夥子,想要他的姑娘不会少,说不定已经在某个丫头手中。即使如此,我也要抢!当然,墨润秋身上有一些不符合要求的地方,但她相信可以在收编他的同时改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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