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椅、香茶、雅室,夫人、儿子、家庭,这一切构成了身在福中的环境。真的,如果放弃这一切而去筑公路,甚至进监狱,那会怎麽样?他刚一想像,全身就冒上来一阵战栗。

        周静农知道必须给他思考的时间,立起躬身告别,退出去。

        生活发生着变化。从前靠卖稿子为生,虽然收入颇丰,毕竟有一种压力。现在,果真成立了作家协会,作家即使不作,也发工资。鲁舍当了全国作协主席,工资b一般作家高一半。上级又将他安排在鸿蒙大学任教,拿一级教授的工资。两份工资,一座小洋楼,捧着金饭碗,神仙过的日子!社会治安又b国民党那时候好,一切井然有序。从前对什麽都不满意的鲁舍,慢慢变得心满意足起来。从前习惯於饭後靠在躺椅上构思文章的鲁舍,这时虽然饭後仍然会靠在躺椅上,却不构思文章了,cH0U着烟,喝着茶,无所用心。

        作协每月都要集中学习。主要是学习《在延安座谈会上的讲话》。鲁舍起初在内心还有些抵制,不久便顺着了。一种理论灌输慢慢地强有力地改造着他。况且,他是主席,他不带头改造思想谁改造?

        有一天市里在君坛举行群众斗恶霸、镇压ZaOF大会,鲁舍也去参加了。会上群众声泪俱下的控诉,齐刷刷举起的拳头,冲天的口号声,很感染了鲁舍。他也举拳头呼口号,全身心投入到群众革命热cHa0中去。

        会场边上绑着一串十六个恶霸和ZaOF。背绑着手,蹲着。鲁舍也去看他们了,带着好奇和鄙弃。再看看围观的大众,都显出麻木的神情,有的张着嘴。就像他数十年前在一个时事短片中看到的,一个中国人将被日军砍头颅,围观的中国看客脸上现出麻木神情那样。

        那十六个将被枪决的人,有的惶急,有的却也泰然。一个Si囚的儿子去买了一包炸r0U卷要丢给父亲吃,父说:“你吃吧!我吃也没有用了!”

        十六个犯人会後便被民兵押往山坡去,一溜儿跪下。每人後边立一个民兵,枪口指着。旁边三个民兵,一个持着结红绸的喇叭,一个嘴里含哨子,一个举小红旗。

        群众远远地围观如堵,就如鲁舍从前在一篇中写过的那样:“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鲁舍此时也在其中,颈项也伸得很长。

        喇叭开始吹军号:嘀滴答——嗒滴答——嗒嗒——,於是哨子一响,小红旗挥下,十六枪齐发:砰砰砰!坏人一齐倒下蹬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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