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群众真的错了吗?一般来说,群众是不会错的。教导我们说,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自己往往是幼稚可笑的,不了解这一点就不能得到起码的知识。我究竟要相信群众呢,还是相信我自己呢?

        她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攻来攻去得不出结论,就决定去鸿蒙大学弄清这个事情,听听群众对程俊仁怎麽个看法。她有责任弄清这个事。如果是群众冤枉了他,她还是要坚持Ai情至上主义。他们的关系已经不是一般的恋Ai关系了,按照传统的说法,是他的人了。庭院的所有权属於最初闯入者。再变更所有权至少掉一半价。然而他要真是反对,无论如何我也得一刀两断!

        第四天李铁梅终於起床,乘轮渡过江,来到鸿蒙大学。先进入哲学系大字报室有关程俊仁的大字报。

        大字报这个东西神力非凡,尤其当许多大字报贴在一起的时候,会形成一个心理磁场,让进入其中的人思想顺着磁力线调整方向。李铁梅原是要来研究程俊仁的材料,自己作判断的,却很快就被磁力线顺过去了。

        从大字报室走出来,晕晕地想,最好能参加批判会,听听群众怎麽说。

        恰好今天就有一场批判程俊仁的会议!她从海报上得知这一资讯,就寻向会场。会众大半已经入场坐定。李铁梅大大方方走进去,向最後一排去寻找座位。不少人认得她,知道是程俊仁的未婚妻,指指点点,叽叽咕咕,目光齐刷刷S过来。铁梅坦然面对,毫不窘迫,反而有一种圣徒般的磊落感。她是带着对於真理的敬畏之心来寻找真相的,她是个坚强的革命者!

        程俊仁今天倒是没被摁着扭着,也没有戴纸帽,而是让他立在讲台一侧听批判。群众还是通情达理的,铁梅想。程俊仁已经将笔记本翻开,捏着钢笔,恭敬地弯着腰,准备记录。

        先是系文化革命领导小组组长赵常兴讲话。他说,我们对於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思想分子程俊仁的批判已经进行了几个回合,取得了阶段X胜利。但是,还没触及他的灵魂。我们要把这场斗争进行到底!

        赵常兴把整天充斥在报刊、电台上的颂扬的语句收集拢来,结合他满肚子的马列主义学问,缠绕搅拌,尽情发挥,以的伟大来反衬程俊仁的可恶。洋洋洒洒讲了二十分钟,然後叫群众发言。

        一个挨一个的发言者基本上都是重复赵常兴的套路。这是一个语言贫乏的时代,又是一个语言泛lAn的时代。这是一个不可说话的时代,又是一个靠语言生存的时代。人们要活得好,一靠沉默,二靠说话。该沉默的时候沉默该说话的时候说话。你必须会说,话说得越长越好。要引经据典,马克思怎麽说,列宁怎麽说,怎麽说,注明出处,某集某页,什麽文章。这显得你很渊博。要会缠绕,绕过来绕过去让人找不着头绪。最後说得人家既听不懂,又昏昏yu睡,那麽你就成功了。大多数人都具有这种语言修养,甚至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所以程俊仁这场批判会,虽然就那麽点事情,还是常说常新。

        李铁梅认真地听每一个人发言,却没有从中得出有利於程俊仁的结论,倒是越听越觉得此人的ZaOF本质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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