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认为的他们之间最平等的时候。
即使一句话也不说。
姜柳芍第一次读《简Ai》的时候并没有被书里的话语震撼到。但是那时候的她太小,学到的东西都是老师讲的,书本里提到的。看不懂太多深奥的东西,但是又嫌弃看得懂的文字幼稚,于是对于《简Ai》里像是大道理一样的叙述并不多感兴趣。
她知道和外人相处不能凭借外貌或者家世就把对方打成三六九等。只是这个年纪能遇到的人都和她一样,买不起几十块一个的漂亮日记本,打不了一趟进城的出租,连学校门口的小吃摊都要纠结许久才能可怜巴巴地凑齐一碗。镇子旁边都是杂草丛生,几座孤零零的住宅楼,老旧平房,条件都算不上太好。
所以自然她也没有办法把身边人分成三六九等。但是长大之后就不一样了。上大学来到大城市之前,她都没觉得自己是奇迹,甚至收到录取通知书那一刻都还是一样。作为小镇做题家,过关斩将来到Top2的大学的人不仅仅只有她,每年新闻里全国各地都会举出几个状元似的人物,妈妈说为什么他们可以你就不可以呢?你要走出去,去大城市里,过上好日子。
她也觉得自己应该就可以。不是奇迹,也不是侥幸,就是觉得自己就能成为那样的人。认识黎成毅是一个错误吗?姜柳芍曾经没这么觉得,在经过了她疯狂地贴在黎成毅身上,胡乱地亲着他的酒吧那天晚上之后,她大概会后悔,会觉得自己理解错了人,但从来不会觉得和黎成毅有过交集是一种错误。这是她的经历使然。
姜柳芍曾经激励过自己,总得实现一个吧,是要去到最好的学府还是去选择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她在小镇里被称为“家”的狭小公寓中发现了躺在厨房的一本烹饪书,已经很旧了,甚至连绘图都是手绘的,每一页都已经泛h发y,但书中的菜她几乎都吃过,却的确不怎么好吃。她的记忆中自己的母亲一直是一个不怎么会做饭的人,可能也只是她对于母亲的一部分的陈词lAn调的偏见。无论怎么样,最开始的时候姜母的确不太会做饭,学着书里的做饭,却不知道少许到底是多少,不是口重了,就是完全没有味道。
每一页都被铅笔写得密密麻麻,几乎快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姜柳芍曾经仔细看过一两句,上面写着的是“姜柳芍不喜欢这道菜”或者又是“姜柳芍这个菜多吃了两口。”整页纸都是坑坑洼洼,似乎被水侵Sh过,但在厨房里似乎又是很正常的事情。姜柳芍学着盲人读书的样子抚m0上面的纹路,她最开始只是以为是被水渍造成的,直到她自己低头时滴了一滴泪,她慌忙地拿袖子去擦,于是纸张变得易碎和轻薄,她透过这层纸,看见无数相似的凸起。
她似乎恍然明白,姜母也是边写边哭的。这不是你的错。姜母这么安慰过她,生出你来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只想要你能够走出去,不要像妈妈这般——只是待在这样狭小的环境里,走在街上当姜柳芍不得不为那么点钱斤斤计较的时候,凌晨回家为了多挣些钱好为她凑够学费,她在想为什么会这样呢?如果她能出人头地,让她的母亲不再对着只能站下一人的厨房佝偻着背,当她能够有这些选择的时候,她的母亲应该也可以放下所有的执念吧。
她大概率没有可以后悔的机会。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当她和母亲决定一定要离开封闭的小镇,一定要离开生活过了18年的地方,离开被油烟笼罩的厨房,油腻永远无法打扫g净的灶台,当姜母去到镇上的银行取出一叠算不上崭新的红sE现金塞到她手上,当她拿到真正的代表她可以离开这里的录取通知书,当她发现其实她所在小镇里想象的一切并不符合大城市的现实的时候,她总是不得不继续走下去,甚至连去美化另一条道路的时间都没有。
其实姜柳芍后来也m0清楚了,小镇孩子能到大城市里去打一份工都算是走出了很大的一步。因为小镇子啊,连高铁站也没有,要先做镇子尾巴上每天一班的大巴车,颠簸的大巴碾压着石头路,天上的日光晒得人昏昏沉沉,几十分钟的路程漫长得坐成了几个小时,等到了火车站,伸手去搬大件大件的行李的时候腿都已经僵了。
镇子里去年也有一个姐姐考了出去,她家里Si活不同意说是都订好了亲,怎么能让她出去,她是要嫁人的,出去了还怎么嫁人,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于是姐姐她半夜收拾好东西,
趁着家人不在就偷偷等着天亮出发的大巴去了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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