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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的最后一夜,寝室只剩金瑞峰一个人,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林远川的床位,就像以往的每个日夜他悄悄睁眼偷看林远川一样,这次他不再躲藏,却也没有了林远川。

        再一次见到林远川时,是毕业后的半年,冬天的一个雨夜中,金瑞峰睡在一座大桥下,他租的房子中介跑路了,房东也把他赶了出来,他打零工工资还没到账,身上没有多少钱,只能暂时找地方将就一夜。他刚刚闭上眼睛,就听见一直窸窣的声音,似乎有人站在自己面前,他睁眼一看,是林远川,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依然稚嫩的脸庞就像是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但是林远川全身湿透,发梢还有水珠不断往下滴落,面面相视的两人似乎都一样的狼狈。金瑞峰惊讶地站起身,只不过林远川看着他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如同死灰一般,连眼神中也看不出任何情绪。“去我家吧。”林远川只是轻声说道。

        金瑞峰不知道林远川为什么会在那个夜晚出现在那个桥洞下,他也不知道林远川的家庭竟然是他望尘莫及的“富丽堂皇”,只是硕大的别墅里面却是异常冷清,除了林远川和金瑞峰,再也没有第三个人。林远川一定要和他睡在一张床上,于是他和林远川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甚至是一个被窝里面,金瑞峰不好意思地不敢乱动,林远川却是侧过身,蜷缩着身子睡在了他的怀里,林远川的身子贴着金瑞峰时,金瑞峰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冲击着他的心脏、他的喉咙、他的大脑。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躺了很久,两人都知道对方都没有睡着,但是谁也没有说一句话,金瑞峰只能听到呼吸声和自己脉搏跳动的声音。林远川突然打破了宁静:“峰哥,你帮我个忙好吗?”金瑞峰轻轻应了一声。

        “你能和我……做爱……吗?”林远川的语气有些迟疑,似乎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句话。金瑞峰震惊地坐起身,看着林远川,林远川却没有改变动作,依然蜷缩在那里,闷着头解释道:“我知道我很奇怪……但是我从来没有体验过,或许以后也没有机会了……”金瑞峰的脑子里不断告诉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理智不断撕扯神经阻止着他自己,可是他嘴上却鬼使神差地回答:“好,我答应你。”

        金瑞峰俯下身子吻在了林远川的唇上,那柔软温热的嘴唇似乎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呼吸也时而急促时而粗重,金瑞峰能清楚地感受到林远川的急剧的心跳,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跳似乎跳动的更加激烈。自己面对林远川很兴奋吗?自己原来很期待和林远川做这种事情吗?金瑞峰的脑海中不断质问自己,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甚至连亲吻地动作也逐渐变得粗犷起来,他亲吻着林远川的脖子,嘴唇落在林远川的喉结上,他能感受到林远川的喉结随着呼吸在轻轻起伏。

        他顺势撩开了林远川单薄的睡衣,但下一刻他就清醒了很多,脑内的胡思乱想也烟消云散。林远川的白皙的身子上,却是一道道鲜红的疤痕,触目惊心地爬满了林远川的整个身躯,张牙舞爪地吞噬着林远川原本的身躯。他看着那些疤痕呆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林远川的身躯上,顺着疤痕往下滑落着。金瑞峰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寻找着林远川的脸,林远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只能听见低声啜泣声,就像大四最后一次见到林远川一样,林远川也是啜泣着,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的林远川,这样的自己,都不是金瑞峰想看到的,他只想林远川还是刚认识时那个满脸灿烂笑容的林远川,自己怎么样都没关系。金瑞峰抱着林远川的脸颊,将额头贴在了林远川的额头上,哽咽地问道:“我这样,是不是也在伤害你?”两人的泪水交融在一起,林远川没有回答,但是啜泣的声音却逐渐大了起来,身子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没关系的,远川,”金瑞峰的泪水也控制不住不断滚落下来,“你不要委屈自己,会让你伤心的事情,就不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大声说出来。没关系的。你做你自己就好了,没关系的。”林远川终于是没忍住放声哭了出来,那是金瑞峰第一次听见林远川如此悲伤的号啕大哭,每一声哭泣似乎都在撕扯着他的心脏,金瑞峰抱着林远川的把头埋在了林远川头旁边的枕头上,贴着林远川的脸颊,拼命抑制着自己的哭声,只变成一阵阵呜咽。

        那一夜,是林远川的第一次,也是金瑞峰的第一次。不过是金瑞峰躺在床上让林远川深入了。是金瑞峰自己擦完泪水后强行挤出笑容告诉林远川,既然是做爱,谁在上下都没关系。林远川生疏的扩张,生疏的插入,似乎每一步都在撕裂金瑞峰的身体,但是金瑞峰至始至终都没有叫喊一声,他只是抱着趴在自己身上的林远川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抚摸林远川背上的伤痕,感受着林远川在自己体内的运动。倘若自己此刻感受到的疼痛是从林远川身上分担过来的,他宁愿自己分到的痛苦更多一些,他只要林远川依然如往常一样快乐不再受伤了。

        金瑞峰不懂自己对林远川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就像他也不懂林远川对黄子超是什么样的情感一样。

        那一夜之后,林远川的性格却没有变回去,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一路狂奔。之后的每个月金瑞峰会陪着林远川去墓地祭奠林远川的母亲,每次林远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头沉默地看着那一块小小的方碑,金瑞峰知道林远川还是原来那个林远川,只是金瑞峰也注意到林远川母亲墓碑旁边的那块墓碑的主人,也姓林,似乎也是林远川的亲人,只是林远川从来没有正眼看过那块墓碑一眼。

        金瑞峰考上当地警察的那一年,林远川也陆陆续续交往过不同的男人,金瑞峰都看在眼里,但是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每次林远川都不会和别的男人有长久的关系,他总是会因为那些人得知了他的背景后突然的谄媚而生气,直到后来他再也没有找过其他人,他总是跟金瑞峰说,他信不过陌生人。金瑞峰看着脾气日复一日古怪的林远川,他却是高兴的,至少林远川不会再受伤了。他会在被警局录用后穿着警服与林远川分享喜悦,也会带着林远川去参加自己和其他朋友的聚会。金瑞峰总是在同事朋友们面前提起林远川,每次只要提到林远川,他都会发自肺腑地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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